2007年11月27日

雨聲

昨夜,在高雄度過了第一個有雨的夜晚。

雨聲,滴滴答答敲在窗簷上。

老石棉瓦的聲音清脆響亮,卻沒有鐵皮的刺耳,
一滴一聲響,雨勢大了,成為連綿不絕的叨絮,
左耳進右耳出,就也不嫌吵了。

新式遮雨棚用的玻璃纖維是沒有聲音的。

透光塑膠片發出的聲音最不好聽,陳陳悶悶,
像鼓聲,卻沒有一點生氣,
咕嘟咕嘟的,聽了打心裡就不痛快,
真想用腳踢出一堆水花出出氣。

就這樣,躺在床上,聽著各色聲音作響。

雨聲,本來不是這樣的。

小時候的台北,
我住的東園街有一整片的草原,
有一整片的薑田,和綿延無際的西瓜田。
跨過幾條小路,就能到淡水河邊看螢火蟲了。

坐在草地上,
抬頭看雨絲往下掉,
好像無數的煙花灑在臉上,
刺刺麻麻,說不出的舒服。

雨絲掉進草地時,
是沒有聲音的。
要把耳朵貼著地,
才會聽到唏唏嗦嗦的聲音,或像是被彈耳朵的答答聲,
好聽極了。

雨,都是用鼻子嗅出來的。

一陣風吹過,
有時濕濕涼涼的,有時潮潮膩膩的,
有時還會摻雜石頭上的陽光味兒。
梅雨,西北雨,颱風雨,
各個氣味都不同。

我最喜歡閃電打雷之後的雨味。

跟女兒躺在床上,
回憶的,是直潭的草地。
懷念的,也是直潭的草地。
大雨滂沱時,
我們總愛坐在屋前的廊下看雨。

雨,真的是用看的,
因為聽不見,
等聞到味道時已經是白茫茫一片雨景。

看白鷺鷥在青綠的山中展翅飛翔,
看小八哥抖動身上的羽毛,
看烏秋低著頭飛進簷下躲雨,
看我們家愛玩水的狗腿快樂地在草地上狂奔打滾。


到了人口密集的地方,
雨棚上的聲音成了主角,
出門,
車頂的,傘上的,腳下柏油路面的聲音,熱熱鬧鬧堆在一起。

這,又是另一種雨的記憶。

2007年11月20日

娘家

前幾天,在六先生的網站 http://mr6.cc/
看到一篇文章,“大海的兒子”,
作者闡述自己對於家的看法。
我想,
對安土重遷的中國人來說,
對害怕搬家面對陌生情境的人來說,
可能不太容易瞭解與認同。

無獨有偶,
龍應台與兒子安德烈的36封家書這本書裡,
提到了安德烈心中的小鎮,
提到龍應台想給孩子一個穩定的、"家"的空間記憶,
背後無奈而既定的事實,
龍應台本身的成長環境與背景。

兩位作者都提到了家,
卻用著迥然不同的角度探索詮釋了遷徙、流浪、安定、歸屬的意涵。

我不禁想起,這幾年自己搬來搬去,
每到一個地方,
總有人會問我,娘家在哪裡?
大概覺得不容易回答吧,
我總是要努力地、囉唆地描述一番我的成長與遷徙經驗,
如果對方有興趣的話。

簡單的結論則是,
我媽在哪哩,我的娘家就在哪裡。

而我,愈來愈覺得這個問題很蠢,
絞盡腦汁回答這個問題更不高明。
為何人一定要有在地圖上說得出的娘家落點呢?

萬一父母不在了,
好歹也得有兄弟或是旁系血親供著祖先牌位的人,
能當作自己的"娘家"。
否則好似被家人遺棄或是自己逃家一樣,如此難以啟齒,
回答也不是,不回答也不是,挺彆扭的。

這兩年,有點年紀了,
對這個問題變得不太在意,
反而回過頭來想,
我能成為孩子們想回的"家"嗎?
我能建構一個我所喜歡的家有多久?
我希望留在孩子心目中的,
家的形貌是什麼?
以後,孩子們會如何砌鑿一個屬於他們自己的家?

最後這個問題,我覺得有趣多了。
真想乘坐多啦A夢的時光機,
到未來去瞧瞧,
看看孩子們的娘家生做啥款,
也好為現在的自己出些點子!

2007年11月16日

漂亮小姐摔一大跤!

我家的漂亮小姐放學回家時,跟我說她又摔跤了。

一開始我笑著問她,
不是在體育課時才摔了一大跤嗎,怎麼又不小心摔了呢?
檢查了傷口,就一塊瘀青,
想想擦藥就好了。

這時,快樂小姐口齒不清地說了幾句話,
好像是她不太記得怎麼摔的,
又說她摔下去時手伸直直的,連臉都沒做好保護‧‧‧
最後說,老師說要注意,也寫了聯絡簿。

才進家門,就接到mm老師的電話,
把小姑娘跌跤的事詳細說明了一遍,
我才恍然大悟,原來小姑娘可能是癲癇發作了。

記憶所及,漂亮小姐只有在九、十歲之前有癲癇發作的跡象,
幾幾乎都是在半夜裡。

當下還來不及擔憂,
就被感激的情緒充滿了胸懷。
真的感謝學校裡的老師,有如此豐富的經驗,
更有如此關心照護孩子的敏感細心。

隔天,老師就到班上與全班的孩子做了輔導,
教導孩子如何面對、因應與保護癲癇發作的同學。
幸福的,
我想,
不只是我的漂亮小姐,
還有這些可愛又善良的同學們。

他們在青春期,
就能以柔軟的心看待身邊需要關照的同學,
日後,我們的社會上,
就會長出一大群有情感、能體恤、肯付出的,
具足豐厚人文關懷的菁英。

看著這群孩子,
不計較,不功利,
不必到了成年之後,
再花大錢去學人際溝通、去學包容接納。
因為他們在生命茁壯的年歲,
就已經開始最重要的,生命課題的學習。

這,是多麼豐厚的本錢!

今晚,
覺得女兒真幸福。

這菜,不香?

換環境,不難;
難在適應它。

適應,也有許多種,因人而異。

當了媽以後,
最需要立刻融入生活的,就屬買菜這件事了。
買菜,不只是買菜,
還摻雜了人與人之間的信任與互動。

有的菜販,看起來就是不對味,
即便他喊出四把五十元的喋血價格,
我也從不動心;
有的老闆,長得其貌不揚,
偏就是疼老婆愛孩子的那種古意人,
即便攤子上沒有我中意的蔬菜,
也會挑上一兩種回家自己想辦法變花樣。

有位太太真可愛,
曾經有一次我身上沒帶太多錢,
所以拿菜時拜託她先加加總金額,免得超過額度了麻煩。
這老闆娘聽我說身上錢不夠,
二話不說從大口袋裡掏出一大把千元大鈔,問我多少才夠!
當下我先是ㄧ怔,隨即一陣溫暖襲上心口,
不過就是平常買菜結識的老客人,竟能如許信任。

我有個種田的朋友,也種蔬果,
還弄了一座有模有樣的觀光果園。
在屏東,這麼熱的地方,
他可以種成一片好吃到不行的草莓園,
即便已經不再採收,準備翻土休耕了,
依舊可在草叢中尋寶,
採到又紅又香的草莓,一捧一捧吃得不亦樂乎。

重點是,
曾經有五年的時間,我可以在他的園子裡自由採摘番茄,
看著滿園晶瑩剔透的紅番茄,
要大要小隨我挑,
彷彿我是主人似的,直到我搬家。

一到台北,剛好遇上青蔥一公斤450元的慘淡歲月。
我晃到新店碧潭邊上的市集,
隨手拿了顆蕃茄一秤,『60元』!啥?
我以為自己聽錯了,再問一次,換來兩顆大白眼。

大約有半年的時間,我碰都不碰番茄,
直到我那種田的朋友寄上兩大箱番茄給我。

台北市郊還好,種菜的人多,
山上永遠有免錢又好吃的地瓜葉、紅鳳菜,
不少時候,還能嘗到剛剛摘下來,絨毛還帶著紫紅的竹筍,
甜嫩到不行!
除了魚蝦吧,買菜,還不太傷神。

搬到高雄,
附近就有大大小小市場兩三個。
努力地察言觀色之後,
仍然無法安心地跟哪個攤販買菜。

第一天開伙,
桌上一盤青江菜、一盤空心菜,
看起來翠綠翠綠的,
一口吃下去,母子三人同時擺出怪表情,
一點都不香嘛!

過兩天,我從屏東帶了一大包蔬菜回來。
晚上,女兒直說,這菜好香!這菜好香!

是呀!
用有機肥料施作跟化學肥料催熟的菜就是不同,
既香又耐放。
想到必須快快找到幾個賣好菜的菜販,
真是當務之急。
找到了,對我而言,
家才算真正地安頓下來。

要不,吃喝都不在這兒,
怎會像個家呢?

2007年11月7日

偷閒磕牙

掐指算算,
從點點4歲開始,到今天10個年頭,
我們已經搬過大大小小十一次家了。

以前,年輕力壯,
收拾東西,一兩天就搞定;
搬好家,東西就緒頂多也是三五個工作天。

這次,
一搬,就是兩個禮拜。
開始準備收拾東西的前兩天,
我坐在房間床上,兩眼茫然,
只想哭。
忽然瞭解憂鬱症的人真是辛苦,
腦袋轟然,四肢瞭然!

家當全進到新家來,
已經三天了,
依舊是滿坑滿谷的紙箱。
決定不再用超高標準面對這一切,
也不打算當個女超人,
兩個晚上就變出一個井然有序的家。

我悠悠閑閑,
先裝好濾水機,再搞定水龍頭,
裝冷氣、鋼琴調音一天一樣。
臥房先鋪好,
客廳反正沒啥人來,只有閃電進出,就伸長了腳跨來跨去也挺有趣。

至於粉刷牆面、換燈具‧‧‧
就讓自己鬆鬆的,緩緩的來吧。

倒是,高雄沒我想像的恐怖,
安安穩穩睡了幾天覺,
覺得這間老房子還真不錯。
等廚房開張時,
一定要先做一鍋麵疙瘩痛快吃ㄧ場。
牛肉湯、鮮蝦餃、什錦稀飯,
就慢慢等上桌囉。

2007年11月2日

搬‧家

家快搬好了!
頭、身皆已過,一雙腳還留在屏東。

10月31日,生平第一次在高雄過夜。
忽然很〝想家"。

家,在許多時候,於我而言,竟是如此抽像!

家,在我心中,常常只是一幅落日餘暉的景色。

騎在路上,
當天光微暗、椰子樹的身影因著夕陽的照射顯得修長無比時,
我總會特別想家,
特別想回到爸爸還在時的家。

喜歡把頭鑽進爸爸懷裡蹭呀蹭,
把臉貼在爸爸臉邊摩呀摩、親呀親的。

原來,心中的家是兒時美好的記憶。
而這記憶,又總伴隨著黃昏時分一群媽媽手叉著腰,
在家門口叫喚野孩子們回家吃晚飯的么喝聲。

多年來,日落黃昏時,
我總是特別地想回家,想回家看著家人們聚在一起,有說有笑的熱鬧。
這次搬家,感覺竟是如此清晰,
甚至,帶點感傷的渴望。

在高雄醒來的第一個早晨,
女兒說,從沒睡過這麼舒服的一張床,
我睨著眼角瞄她,
說的跟真的一樣,還不就是原來的床?
只不過就是換了個地方,就這麼舒服啦,好笑。

心底下,我也著實舒坦了下來,
總是找到了一所好學校,找到了一間離學校近到不行的安靜房子,
這麼想想,
床還真的睡得比之前安穩呢。
小丫頭片子,嘴裡不會說,
可心清氣明,比老媽強喔!